[古诗翻译]踏莎行-作者秦观

日期:2014-07-12 来源:秦观 点击
宋 秦观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注释
①津渡:渡口。

  ②可堪:那堪。

  ③驿寄梅花:陆凯在《赠范晔诗》中有“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④鱼传尺素:《古诗》中有“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⑤幸自:本自,本来是。

  ⑥为谁:为什么。

  译文
雾迷蒙,楼台依稀难辨,

  月色朦胧,渡口也隐匿不见。

  望尽天涯,理想中的桃花源,无处觅寻。

  怎能忍受得了独居在孤寂的客馆,春寒料峭,

  斜阳西下,杜鹃声声哀鸣!

  远方的友人的音信,寄来了温暖的关心和嘱咐,

  却平添了我深深的别恨离愁。

  郴江啊,你就绕着你的郴山流得了,

  为什么偏偏要流到潇湘去呢?

  背景
此词为作者绍圣四年(1097)作者因坐党籍连遭贬谪于郴州旅店所写。表达了失意人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对现实政治的不满。

  绍圣四年,作者因新旧党争先贬杭州通判,再贬监州酒税,后又被罗织罪名贬谪郴州,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又贬横州,此词作于离郴前,写客次旅舍的感慨。

  元祐六年七月,苏轼受到贾易的弹劾。秦观从苏轼处得知自己亦附带被劾,便立刻去找有关台谏官员疏通。秦观的失态使得苏轼兄弟的政治操行遭到政敌的攻讦,而苏轼与秦观的关系也因此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人认为,这首《踏莎行》的下阕,很可能是秦观在流放岁月中,通过同为苏门友人的黄庭坚,向苏轼所作的曲折表白。

[古诗赏析]

  上片写谪居中寂寞凄冷的环境。开头三句,缘情写景,劈面推开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销魂的画面:漫天迷雾隐去了楼台,月色朦胧中,渡口显得迷茫难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互文见义,不仅对句工整,也不只是状写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准确地勾勒出月下雾中楼台、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写出了作者无限凄迷的意绪。“雾失”、“月迷”,皆为下句“望断”出力。“桃源望断无寻处”。词人站在旅舍观望应该已经很久了,他目寻当年陶渊明笔下的那块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离郴州不远。词人由此生联想:即是“望断”,亦为枉然。着一“断”字,让人体味出词人久伫苦寻幻想境界的怅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点绛唇》,诸本题作“桃源”。词中“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写的当是同样的心情。“桃源”是陶渊明心目中的避乱胜地,也是词人心中的理想乐土,千古关情,异代同心。而“雾”、“月”则是不可克服的现实阻碍,它们以其本身的虚无缥缈呈现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征意义。而“楼台”、“津渡”,在中国文人的心目中,同样被赋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蕴涵,它们是精神空间的向上与超越的拓展。词人多么希望借此寻出一条通向“桃源”的秘道!然而他只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现实回报他的是这片雾笼烟锁的景象。“适彼乐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现实之不堪。于是放纵的目光开始内收,逗出“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桃源无觅,又谪居远离家乡的郴州这个湘南小城的客舍里,本自容易滋生思乡之情,更何况不是宦游他乡,而是天涯沦落啊。这两句正是意在渲染这个贬所的凄清冷寞。春寒料峭时节,独处客馆,念往事烟霭纷纷,瞻前景不寒而栗。一个“闭”字,锁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馆门,也锁住了那颗欲求拓展的心灵。更有杜鹃声声,催人“不如归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阳沉沉,正坠西土,怎能不触动一腔身世凄凉之感。词人连用“孤馆”、“春寒”、“杜鹃”、“斜阳”等引人感发,令人生悲伤心景物于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创造“有我之境”。又以“可堪”二字领起一种强烈的凄冷气氛,好像他整个的身心都被吞噬在这片充斥天宇的惨淡愁云之中。王静安先生吟诵至此,不禁挥笔题曰:“少游词境最为凄婉,至‘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则变而为凄厉矣。”(《人间词话》)前人多病其“斜阳”后再着一“暮”字,以为重累。其实不然,这三字表明着时间的推移,为“望断”作注。夕阳偏西,是日斜之时,慢慢沉落,始开暮色。“暮”,为日沉之时,这时间顺序,蕴含着词人因孤寂而担心夜晚来临更添寂寞难耐的心情。这是处境顺利、生活充实的人所未曾体验到的愁人心绪。因此,“斜阳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叙实开始,写远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驿寄梅花,鱼传尺素。”连用两则有关友人投寄书信的典故,分见于《荆州记》和古诗《饮马长城窟行》。寄梅传素,远方的亲友送来安慰的信息,按理应该欣喜为是,但身为贬谪之词人,北归无望,却“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每一封裹寄着亲友慰安的书信,触动的总是词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响的是对往昔生活的追忆和痛省今时困苦处境的一曲曲凄伤哀婉的歌。每一封信来,词人就历经一次这个心灵挣扎的历程,添其此恨绵绵。故于第三句急转,“砌成此恨无重数。”一切安慰均无济于事。离恨犹如“恨”墙高砌,使人不胜负担。一个“砌”字,将那无形的伤感形象化,好像还可以重重累积,终如砖石垒墙般筑起一道高无重数、沉重坚实的“恨”墙。恨谁?恨什么?身处逆境的词人没有明说。联系他在《自挽词》中所说:“一朝奇祸作,漂零至于是。”可知他的恨,与飘零有关,他的飘零与党祸相联。在词史上,作为婉约派代表词人,秦观正是以这堵心中的“恨”墙表明他对现实的抗争。他何尝不欲将心中的悲愤一吐为快?但他忧谗畏讥,不能说透。于是化实为虚,作宕开之笔,借眼前山水作痴痴一问:“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无理有情,无理而妙。好像词人在对郴江说:郴江啊,你本来是围绕着郴山而流的,为什么却要老远地北流向潇湘而去呢?关于这两句的蕴意,或以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远方去了,可是自己还得呆在这里,得不到自由。”(胡云翼《宋词选》)或以为词人“反躬自问”,慨叹身世:“自己好端端一个读书人,本想出来为朝廷做一番事业,正如郴江原本是绕着郴山而转的呀,谁会想到如今竟被卷入一切政治斗争漩涡中去呢?”(《唐宋词鉴赏辞典》)见仁见智。依笔者拙意,对这两句蕴意的把握,或可空灵一些。词人在幻想、希望与失望、展望的感情挣扎中,面对眼前无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许他悄然地获得了一种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满了各种解释,有不同的发展趋势,生活并不是从一开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这绕着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向北奔流向潇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着惯性,滚滚向前,它总是把人带到深不可测的远方,它还将把自己带到什么样苦涩、荒凉的远方啊!正如叶嘉莹先生评此词说:“头三句的象征与结尾的发问有类似《天问》的深悲沉恨的问语,写得这样沉痛,是他过人的成就,是词里的一个进展。”(《唐宋词十七讲》)与秦观悲剧性一生“同升而并黜”的苏轼,同病相怜更具一份知己的灵感犀心,亦绝爱其尾两句,及闻其死,叹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自书于扇面以志不忘。是以王士祯云:“高山流水之悲,千古而下,令人腹痛!”(《花草蒙拾》)

  综上所述,这首词最佳处在于虚实相间,互为生发。上片以虚带实,下片化实为虚,以上下两结饮誉词坛。激赏“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的王国维(静安),以东坡赏其后二语为“皮相”。持论未免偏颇。深味末二句“郴江”之问,其气格、意蕴,毫不愧色于“可堪”二句。所谓东坡“皮相”之赏,亦可谓“解人正不易得”。

[作者简介]

  秦观(1049-1100),字少游,一字太虚,号淮海居士,别号邗沟居士;“苏门四学士”之一。汉族,扬州高邮(今属江苏)人。北宋文学家,北宋词人。

  秦观,北宋中后期著名词人,与黄庭坚张耒晁补之合称“苏门四学士”,颇得苏轼赏识。熙宁十一年(1078年)作《黄楼赋》,苏轼赞他“有屈宋之才”。元丰七年(1084年)秦观自编诗文集十卷后,苏轼为之作书向王安石推荐,王安石称他“有鲍、谢清新之致”。因秦观屡得名师指点,又常与同道切磋,兼之天赋才情,所以他的文学成就灿然可观。后于元丰八年(1085年)考中进士,初为定海主簿、蔡州教授,元祐二年(1087年)苏轼引荐为太学博士,后迁秘书省正字,兼国史院编修官。哲宗于绍圣元年亲政后(1094年)“新党”执政,“旧党”多人遭罢黜。秦观出杭州通判,道贬处州,任监酒税之职,后徙郴州,编管横州,又徙雷州。徽宗即位后秦观被任命为复宣德郎,之后在放还北归途中卒于藤州。其散文长于议论,《宋史》评其散文“文丽而思深”。其诗长于抒情,敖陶孙《诗评》说:“秦少游如时女游春,终伤婉弱。”他是北宋后期著名婉约派词人,其词大多描写男女情爱和抒发仕途失意的哀怨,文字工巧精细,音律谐美,情韵兼胜,历来词誉甚高。然而其词缘情婉转,语多凄黯。有的作品终究气格纤弱。代表作为《鹊桥仙》、(纤云弄巧)、《望海潮》、(梅英疏淡)、《满庭芳》、(山抹微云)等。《鹊桥仙》中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被誉为“化腐朽为神奇”。《满庭芳》中的“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被称做“天生的好言语”。南宋张炎之《词源》:“秦少游词体制淡雅,气骨不衰,清丽中不断意脉,咀嚼无滓,久而知味。”生平详见《宋史.文苑传》。著有《淮海集》40卷,以及《淮海居士长短句》、《劝善录》、《逆旅集》等作品。。其所编撰的《蚕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蚕桑专著。极善书法,小楷学钟王,遒劲可爱,草书有东晋风味,行楷学颜真卿。建炎四年(1130),南宋朝廷追赠秦观为“直龙图阁学士”,后世称之为“淮海公”。

  秦观生平
未仕期
秦观在未仕期间,大多在故乡高邮居家耕读,为科举做准备。然而亦时常游历于江淮吴楚之间,徜徉于山光水色之中。在这段期间秦观的主要出游地有二:一为神宗熙宁九年(1076年),秦观同孙莘老、参寥子游访漳南老人于历阳惠济院,浴汤泉,游龙洞山。又往乌江拜谒项羽墓,极尽山水名胜。此次出游共赋得诗词三十余首,并作《汤泉赋》一篇,以记途踪。二为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秦观前往越州省亲,适逢苏轼自徐州徙往湖州,于是便乘苏轼官船一同南下。途经无锡,与苏轼同游惠山,又经吴兴,泊西观音院,同访诸寺。端午过后,遂别苏轼赴越,中秋时,与参寥子、辩才法师同游龙井,其后又与郡守程公辟游玩鉴湖、拜谒禹庙,相得甚欢。直至岁末年关家书催归,秦观始依依不舍的乘船北上。写下著名的《满庭芳》(山抹微云)来描述离别情意,透露出对此段漫游岁月美好的缱绻不舍。
“学而优则仕”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秦观亦不例外,然而秦观的科举征途却屡遭挫折。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秦观第一次参加科举应试,却是抱著满满的期望换来落第的命运,于是他便马上“杜门却扫,日以诗书自娱”,可见这一失败,对他而言,是精神上的打击。神宗元丰四年(1081年)秦观再次应试,却依旧名落孙山。科举的接连失利,使得秦观心境更加忧愁悲郁,认清了“风俗莫荣於儒,材能咸耻乎未仕”的社会现实。因此只好改变态度,学习时文并向时人投献诗文,望获举荐。“功夫终不负有心人”,秦观在神宗元丰八年(1085年)参加第三次科举考试,终于成功考取进士,踏上其同样屡遭挫折的十年仕宦之途。
入仕期
朋党倾轧是北宋政治上的大难题,更是令朝廷不安的一大乱源。秦观入仕之时,适逢北宋朋党斗争日益激烈之际。秦观于此亦身不由己地陷入了这场政治漩涡之中,无法自拔。元丰八年(1085年),秦观登科以后,任定海主簿及蔡州教授。因其亲附苏轼,被视为“旧党”,从此党争的迫害便从未间断。元佑二年(1087年)苏轼、鲜于侁,共以“贤良方正”荐秦观于朝,无奈却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加以诬告。元佑五年(1090年)方由范引纯引荐,得以回京任秘书省正字。元佑六年又因“洛党”贾易诋其"不检"而罢去正字。接二连三的政治迫害,使得秦观大受打击,对政治开始灰心,且有退隐之意。元佑七年(1092年),秦观授左宣德郎,又由秘书省正字,左迁国院编修官,参修《神宗实录》,甚得恩宠。数月之间,拔擢连连。此三年亦为秦观仕宦期间最顺遂的时候。宦达未久,元佑九年(1094年)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新党”之人相继还朝,“旧党”之人则连遭罢黜,秦观历时七年的贬谪生涯从此开始。
贬谪期
太皇太后高氏崩逝,哲宗亲政。政局瞬变,“旧党”出京。秦观作为“旧党”核心人物,亦在所难免。秦观首先被贬为杭州通判,因御史刘拯告他重修《神宗实录》时,随意增损,诋毁先帝。因而在前往杭州途中又贬至处州任监酒税。在处州任职之时,秦观学佛以遣愁闷,常与佛寺僧人谈佛聊禅,并为僧人抄写经文。他的词作《千秋岁》在回忆当年盛会时,抒发了很深的感慨与愁情: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无奈小人诬陷,状告秦观私撰佛书,便又因此获罪。《宋史.文苑传》云:"使者承风望指,伺候过失,既而无所得。则以谒告写佛书为罪,削秩徙郴州"。削秩是将所有的官职同封号除掉,是宋朝对士大夫最严重的惩罚。贬黜南蛮时,秦观心情悲怅,早已绝了希冀,便作《踏莎行》词。虽将《千秋岁》的直抒换为比兴,没有“愁如海”之类的字眼,然而内心深处却依然郁结难解: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秦观方至郴州又移至横州编管,元符元年(1098年),移迁雷州编管。眼望离京师越来越远,归乡无期,秦观自赋挽词。此词道尽心中凄苦,叫人心生悲惋。元符三年(1100年)哲宗驾崩,徽宗即位,向太后临朝。政坛局势变动,迁臣多被召回。秦观也复命宣德郎,放还横州。当年五月行至藤州,出游光华亭,索水欲饮,水至,笑视而卒。张文潜曾作《祭秦少游文》云:“呜呼!官不过正字,年不登下寿。间关忧患,横得骂诟。窜身瘴海,卒仆荒陋。”道尽了秦观坎坷一生,句句痛彻心扉。一代文人,命运竟是如此的坎坷曲折,最后竟死在荒蛮之地,令人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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